第十章 自作聪明
没有人看见她缓缓睁开的疲惫眼底,满满的、冰冷的寒意。
金曜冷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冷汗淋漓间,她模糊看去,隐约看见他身边还有两个人,其中一人手上正取出一根极为细长的针。
“可是……我没有答应……我没有……我真的没有!”楚瑜忽然伸手一把死死地抓住金曜的裤腿,低低地嘶吼,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。
果然如他们所料,柳二夫人直奔了楚瑜而去。
她惨叫出声,她以为自己惨叫出声——实际上她痛得瞬间就倒地蜷缩成团,那声惨叫她甚至都未及出声,在虚无之界里消散无形。
他嘿嘿地笑了起来:“那咱们就等着。”
乾坤院是什么地方,琴爷时常因公务远游,若是主上不在就守不住,怎么能成为曜司大本营。
柳二夫人被她拒绝后,那羞恼却又压抑着平静地留下一句——“你若改了主意,便通知我”就匆匆离开了。
真是烦!
金曜冷冷地看着她,而楚瑜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——森森杀意。
但是……
“我有没有说过,你若是胆敢对三爷或者乾坤院不利,便将你碎尸万段。”
她放弃了一个机会——逃离的机会。
水曜点点头,蹲下身子,又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捏。
而且……
有些事,就得睁眼说瞎话。
楚瑜忍耐着巨大的痛楚,蜷缩着,颤抖着道:“她要我利用……琴笙……让琴笙交出掌家权。”
渐渐行远,木曜才在金曜身后迟疑低道:“首领,我们方才不是听见了楚瑜和柳二夫人的谈话么,为何还要再演这一出?”
若不是金姑姑想要看看柳二夫人打算做什么,也不会让她混进来。
琴二老爷充当着下人的角色,殷勤地给自家夫人倒茶,肥硕的圆脸上一片焦灼:“夫人哪,那楚瑜不答应咱们的要求,可怎么办。”
只不过,她只会当个——自作聪明的小人。
是啊,她这样的小人,怎么有胆量去告状呢?
随后,他才看向一边的人,冷淡地道:“水曜,可以了。”
她看出了楚瑜的价值,要和楚瑜做生意,而做生意是要讲时运的,时候到了,总有好风送她上青云。
……
她若应承了柳二夫人,就算能逃出乾坤院,逃出琴家,那么今后又当如何?
她转身就要逃,但是下一刻肩胛骨忽然被人轻轻一捏,随后一阵尖利的剧痛瞬间穿透了她的全身。
但是浑身掩不住的疲倦,还有浑身如同被水淋过一般的大汗淋漓,都明白地昭示着那非人的痛苦是真实存在过的。
“哗啦!”
冰冷的水让她清醒冷静了下来,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,便向净房门外走去。
她偏开了身子,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直接架上自己的脖子。
金曜看着她,并没有说话,他那双桃花眼里却慢慢地浮起笑意来,甚至忽然松开了架在她颈项上的剑。
水曜等人立刻跟了上去,没有人理会躺在地上的少女。
“是。”水曜和木曜两人想想平日楚瑜那行径,便也都齐齐点头。
那个人,虽然初见时是大魔王一样的存在,可是这些日子里,她虽然看不出那人的深浅,依旧警惕和防备着他,但是那个人却从未再伤过她,他似乎也能感觉到乾坤院里的人对她的敌意,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。
柳二夫人吊稍眼里闪过诡冷的光,慢条斯理地轻擦了擦嘴唇:“且等着吧,会有人把她逼到咱们这头来的。”
她一脸无辜地道:“我何曾对你的三爷不利了,我看是你处处看我不顺眼,要对我不利,你就不怕被你家三爷看见!”
且不说琴笙如何,只金姑姑等人就不会善罢甘休,琴家在江南官大势大,说不定会因为她迁怒老胡一家。
楚瑜有些烦躁地捧着水胡乱地往脸上一泼,呢喃:“算了,走一步看一步罢,好歹这也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。”
“呵……老子操你大爷。”少女躺在地上,狼狈地,缓缓地吐出一口气,只觉得眼前秋日阳光刺眼,仿佛半条命都消融在这冰冷阳光里。
那楚瑜一口回绝了她,她不是不恼的,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鹿死谁手?
但是楚瑜却被他桃花眼里那碎雪浮冰一般冰冷的笑意刺得浑身一颤,暗道了一声不妙。
那种全身经脉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抽转的痛苦,让她痛得根本叫不出声,身上的冷汗即刻就下来了。
金曜冷冷地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好一会,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,才轻嗤了一声:“你最好没有。”
“让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,却痛不欲生,不过是曜司里最下层的手段之一。”
“主上被你迷惑,却也不可能分分刻刻随着你。”
“但万一她向琴爷告状……”水曜微微蹙眉,还是有些担心。
好痛,真的他娘的好痛啊!
“你要做什么,小白脸!”楚瑜有些恼火地看着那持剑之人。
净房内早已经只剩下楚瑜一个人,她看着那净手处潺潺流去的清水出神了好一会,忽然轻叹一声。
金曜眼里闪过冷笑,转身离开。
那人甚至像是刻意让她看见他手中的剑,而她也将那剑锋来势,但偏就是——躲不开!
下一刻,楚瑜便感觉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如潮水一般从身上退了去,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。
这家伙是故意羞辱她武艺差么!
柳二夫人也看着院子里掠过的秋风,也慢悠悠地笑了,她和沈三那自命清高的女人不同,她是生意人家的女儿,在她眼里人只分能做生意和不能做生意的,并不分上下等。
“哦?”琴二老爷细咪眼一亮,更加殷勤了,一边给自家夫人递上丝绸汗巾,一边道:“怎么说?”
金曜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楚瑜讥诮地道:“楚瑜,人的忍耐是有限的,不要以为有三爷在,我们就拿你无可奈何,这个世上最容易的事不过一死,最难的却是生不如死,你若是不想尝试曜司里的其他手段,最好告诉我们,你和柳二夫人谋划着什么。”
那个不像傻子的傻子……
“我相信楚瑜你这样圆滑的人,一定知道什么能说,什么不能说。”金曜低头看着地上狼狈至极的人影,淡淡地道。
她,当然不会去告状。
“呜——!”
“那丫头对主上的影响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,不过她还不算蠢到头,但乾坤院容不下一颗砂子,有些蠢货,还是要敲打,否则哪日便真以为自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。”金曜轻蔑地勾起唇角。
只是平日人来人往的院子里,此刻却一个下人的人影都不见,只小亭里坐了两人。
只是她才出净房,便忽然见一道寒光森森直逼上她颈项。
琴二老爷有些茫然,但是看着自家夫人那般模样却也定下心来,他这个夫人虽然精明泼辣,管得他死死的,也经常在下人面前扫他面子,但是湘南柳家出来的女儿绝不是个好相与的。
楚瑜心中咯噔一下,莫非刚才她与柳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被金曜看见了?
楚瑜闭着眼,虚弱地点点头。
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琥珀色的幽眸,那眸子里静静地盈着温柔清浅的笑容,凝视着她。
金曜眼底寒意更深:“呵……”
风月院是琴家最华丽招摇的院落,处处皆是白玉小桥雨花美石映流水,即使是深秋,精心从暖房里养出来的花鸟鱼蝶依旧繁茂如春夏。
柳二夫人还是之前那一身乾坤院丫鬟的装束,她享受这琴二老爷的伺候,轻品了一口茶,不疾不徐地道:“那丫头不是个蠢物,确实不好对付,但是咱们也不必着急,她虽然回绝了我的要求,可事情未必没有转机。”
金曜冷淡地道:“尝试过曜司的雷霆手段后,你真以为楚瑜那种自作聪明,见风使舵的小人有这种胆量么,她若是敢做那蠢事,曜司也有的是让她悔不当初的手段。”
那泛着蓝光的牛毛长针让楚瑜瞳孔一缩。
他筹谋了那么久才冒死把柳二夫人送进了乾坤院,但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,这让琴二老爷怎么不着急。
楚瑜到底捕快出身,身上有些老胡教的功夫,早早就看见有人持剑来袭,劲风来袭。